與阿嬤最後的陪伴

2019的12月,剛剛步入冬天,日夜溫差很大,手腳冰冷慣了卻是第一次心裡頭這麼冷。

快一個月的時間我跑醫院、跑家裡、跑學校,我應該是很疲倦的,但是並沒有,可能是因為凍僵了吧。

11/25那天晚上我陪著阿嬤去台北馬偕掛了急診,阿嬤發燒了,而且診所拍出來的片子說阿嬤有肺炎,恰好那天的急診人滿為患,我們等不到普通病床,家裡原本就不富裕,她更是不願意多花錢到雙人病房去。
我們在發燒隔離室等了一個晚上,還記得那天我跟阿嬤吃著附近很好吃的水餃,我去買之前還叮囑我醬油要記得加點醋比較好吃,兩個人就這樣有點坎坷的在發燒隔離室開心的吃著。
護士不讓她下床,因為她會喘,肺炎的典型症狀,可是阿嬤的膀胱並不好,所以我總是拿小便盆給她,她很不喜歡這樣,她覺得這樣太麻煩我也太為難她自己了,不過我總是笑笑地說多久才能讓我照顧你一次,妳快點好起來就好啦!

後來下半夜爸爸下班過來了,阿嬤既然執意不要去雙人病房,我們就轉院了,轉到了淡水馬偕去,認真說對家裡那些會騎車的人來說這裡反而比台北市方便一點,但是對我而言交通倒是更不方便了,不過我還是笑笑的,誰讓我這麼愛她呢。

基本上除了偶爾去上個課我大多時間都泡在醫院陪著阿嬤,怕她一個人會怕、會無聊,不過她總是很想趕我回去,她說空氣不好很多細菌,不過我卻什麼都不怕,甚至連口罩都省了哈哈。

但是她的症狀並沒有比較好,反而越發糟糕了,一直到月底那天晚上時,她咳嗽不斷,血管太細又抽不到,喊得要死不活的,哥哥和叔叔躲得很遠,他們不敢聽阿嬤這麼慘叫,我在身邊試圖安撫她,不過不是我要說,那個抽血的護士技術真的不是很好,而且阿嬤太怕痛了。

不過這個抽血的護士覺得一直燒不退怪怪的,之前在急診時快篩並沒有問題,但這一次卻是確確實實的A流了,那個半夜當我聽到A流時整個晴天霹靂,而且阿嬤身邊只有我一個人,其他人先離開了,我連忙打電話跟我的家人們說,阿嬤要被隔離了。

護士姊姊說可以有一個人陪同隔離,我毫不猶豫地應下了,大半夜的收拾好東西,我和阿嬤一同搬進了隔離病房,認真說隔離病房的環境真的不錯,那時候的我想著要和阿嬤抗戰五天,因為A流要隔離五天才行。

她總是說她拖累我了,可是哪有拖累,是從小被她養大的我才是拖累她可不是嗎?不管她是肺炎還是A流的情況下我總是大大的擁抱她,就跟在家裡一樣,雖然她會很生氣怕我生病,但是又有誰能夠阻止我給她愛的抱抱呢?我真的太愛太愛她了。

12/1我麻煩叔叔幫我送醫些日用品過來,畢竟我想著要住五天,結果卻想不到我就睡一個晚上跟過個半天而已。那天接近中午時阿嬤跟我說她喘不過氣來,我連忙按鈴麻煩醫生過來,血氧機、心電圖、抽血、X光一樣不少,我看著阿嬤一旦把氧氣罩拿下來那血氧直直往下掉我就心怕,所以那個午餐吃得好氣又好笑,吃個幾口把氧氣罩戴上,恢復正常值拿下來再吃幾口這樣的循環,但是那個中午--我卻半點東西都吃不下。

中午午飯過後,醫生檢查結果出來了,他們評估阿嬤需要立刻插管,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一刻吧,醫生說這是預防性插管,她死活不肯,她說她以前照顧過病人,知道插管是什麼死活樣,她不願意。護士最後打出了親情牌,很努力勸說之下她終於鬆口說好了,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回到那一刻,阻止智障的自己勸阿嬤插管這件事。

她插完管期間我被請到大廳坐著等,我哭著打電話給我哥說阿嬤要插管然後轉加護病房了,我一個人真的很慌。當阿嬤插管完成後,我進去看到她,那一刻那個眼神,我這輩子大概不會忘了,我邊看她邊哭,我知道她因為麻醉很模糊,她想要把管子拔掉,但是手腳被綁著,原來真的有一種痛是撕心裂肺的,無助感淹沒了我。

我陪著阿嬤帶著所有東西,從舊大樓下樓,用著救護車轉到新大樓的ICU,阿嬤被推進去以後我不能再接近她,因為她是A流,所以是負壓隔離病房,這一天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清醒又不清醒的她。

我覺得自己錯了,不該這樣拖著她,應該讓她好好走,我以為--她會好起來陪我回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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